藩国年近花甲
时间:2020/07/21 07:00:54 编辑:
年近花甲,我便有了归田的愿望,在老家整饬了废弃的小学堂,时常回来居住。徜徉园中侍弄花木菜蔬,量晴校雨,探节数时,体察四季风物。也于窗下读读写写,浏览博客,并未隐逸世外桃源。或许是地气所致,每到夜深人静,常常有朗朗的读书声响彻梦乡。 我所乡居的旧小学,是上世纪70年代末修建的,砖木瓦屋,曾陆续有上百名孩子在此念过书。撤并学校后,这自然村的小学便废弃了。比这早的小学堂是村头的两孔土窑洞,我是在那里读初小的,如今被当作羊圈了。父辈读书时,近在五里外的邻村,远则二三十里的镇上,交几斗小米算是学费。祖父辈之前,便是私塾学堂了。百年的乡读历史,就这么匆匆而去,像被风吹走了。 有暇找出家谱重温,寻觅千年的家族耕读梦。我和叔父续修的新版本,梳理了一个家族的流变史,权当本土社会文明进程的一个切片。和氏先人属渭北羌族,牧羊人也,秦朝时被同化,元代定居于此务农。 家谱序一,出自清道光三十年(1850年)先祖潮手笔,时称“恩贡例授徵仕郎,吏部候选”。科举时代,凡遇皇室庆典,于岁贡外加选一次作为恩贡。这位先祖尽管一直没真入仕做什么官,境界不失高迈,序说“尝思家之有谱,犹国之有史,与邑之有志也。余和氏世居同邑上屽峪村,为盛族,礼仪淳良之风甲于一乡”。 序三作者时雍为增生实现长假没有问题。在实际生活中,是廪生有限而增补的生员,说“光绪三年,二麦数升收成,糜谷虽种,五六月之间旱则苗槁矣”。时雍公“糊口于甘省地土,将期而归。著有《野处杂俎》四卷,八十余犹作楷出数百,卒年九十一”。现存旧家谱由此公书写,墨香犹存,其工整美观,令爱好书法的我辈为之汗颜。 旧家谱仅留下几处续笔的文瑄公,是我曾祖父之兄。15岁即在私塾教书,学历为清增生,陕西师范学堂肄业,时任同官县建设局长、煤矿业同业公会主席。1929年冯玉祥在陕主张编写陕西新志,文瑄公被聘任为采编,1944年版《同官县志》秉笔者。西北大学教授黎锦熙任总纂,序称“和君文瑄等共为之者也,深悉邑故,相处一室,时经三月,昼夜督印,和君独任校仇”。时遇日军飞机轰炸西安,文瑄公为刊印县志历尽艰险,成书后积劳成疾病逝。 如今,在城镇新居民社区,许多新盖的水泥平房的门楼匾额上,通常嵌有类似古宅的“耕读传家”四字,可见民望所归。祖辈秉承治家古训,或耕织自给,或舌耕育人,著书立说,熏陶了一代代后人的德行。耕田可以事稼穑,丰五谷,养家糊口,以立性命。而读书可以知诗书,达礼义,修身养性,以立高德。既学做人又学谋生。乡人所敬重的读书人,所谓乡村知识分子,大多处于世俗中心,是明白事理的士绅与乡贤。 家谱史籍记录的时代,凡农家子弟能够在社会生活中崭露头角的,均通过科举的途径来显现。秦汉毫秒级瞬间刷票时期的世卿世禄制与察举制,无不与门第阀阅即家世功劳紧密相连,而通过较为公平竞争的方式取士的制度,则顺应了历史的潮流。从隋唐开始,朝廷开设科目,士人自由报考,以成绩取舍官员选拔。应考士子通过县试、府试、院试,到乡试、会试、殿试可谓序列严密。唐太宗主持殿试时,自得地宣称: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。历代统治者正是通过科举手段,实现其笼络人才、牧驭天下的愿望。不惟门第,择优录取,国家机器源源不断地获得新鲜血液的补充。同时赋予人通过考试向社会上层垂直流动的机会,保持了官僚阶层的知识化,抚慰了民众追求社会公平的心态。 “孤村到晓犹灯火,知有人家夜读书。”科举大盛,读书重学蔚然成风,王公贵胄、黎民百姓无不砥砺子弟勤勉读书。但在“春风得意马蹄疾,一日看尽长安花”的金榜题名背后,尚有许多老书生抑郁而终。揭竿而起的黄巢,曾不第后写有“冲天香阵透长安,满城尽带黄金甲”赋菊诗。清末停废科举,实施向学堂的转变。随之,五四新文化运动兴起,开启了一个崭新的时代。 半个多世纪以来,偏僻之壤的小村落,和姓五百多口人,耕种近千亩旱地,虽受过灾荒年的凄惶,但大多丰衣足食,家道殷实。民以食为天,近年间农业机械取代了扶犁摇耧的人畜耕种,改良麦种,科学施肥,又风调雨顺,公粮免征,吃饭不成问题了。当过村干部的小弟流转了几十亩地经营苗圃,虽有风险,但比单一种粮食增加了收益。农闲时村人进城打工挣钱,盖了新房,男婚女嫁,供养孩子读书。家教、家风、家学,与传统民间文化一脉相承。 不过,和氏人老几辈,接受高等教育者屈指可数,祖父和父亲只读过私塾或小学,终生务农也心安理得。我在土窑洞里读完初小,到镇上读高小和中学,读完大学留居省城。儿子对老家只略知一二,清华大学毕业去美国读博士后,在异邦谋职生活,孙女也是在那里出生上学,肯定听不懂老家方言了。与儿孙天各一方,聚少离多,有忧虑亦有慰藉。女儿在求学,盘算将来做什么好。我的弟妹们读过中学,均在老家种地,或进城打工,供侄辈和外甥们上大学,尽管毕业后也算城里人,多是打工仔,但与土地有扯不断的瓜葛与挂牵。清明给先人上坟,年节团聚于寂寥的故园,叙说城镇化的信息,怀乡与乡愁也渐渐袭上新一辈人的心头。 我原打算在旧学堂办小书屋,转念一想,乡亲们大多外出打工,农忙时节或遇红白喜事才匆匆回来几天,便作罢。村里尽是留守老人,仅有的几个孩子,都在自然村以外的学校读书或上幼儿园。从春暖花开到秋收寒露,我得空蛰居故园旧学堂,时有邻家小学生,眼睛滴溜溜的,蹑手蹑脚窜进园子玩耍,偶尔也溜入书房浏览,我便感觉很受安慰。 多年前,我刚从大学毕业回乡几天,豪情万丈,主动让在此读小学的小妹给当教师的婶娘说,我要给孩子们教歌。也就在这座瓦屋里,和着悠扬的口琴声,唱的是“蓝蓝的天上飘着白云,我们的心里多么欢乐”。那美妙纯真的歌声,绕梁遏云,至今仍回响在我这白发人的耳边。 (实习:白俊贤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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